当一条小马路上诗歌杯子知识和红裤衩同时出现维基体育
淡水路入口,施小姐在大施裁缝铺上班已经几年。8月,那个她平时向外探望的透明橱窗上被人贴上了一首小诗,上面写着“夏天的风,把裙摆吹起又放下,就像表白的你,欲言又止”,她想象起淡水路在1920年代的光景。那时的女孩会穿着旗袍出门约会,走过同样是满是梧桐树的小马路。
白色的字,淡蓝色的边框,透过字的间隙,施小姐能看清不远的对面围墙上也多了一些粉色的,绿色的卡通动物图案贴纸。没有客人的时候,她时不时向外看看,心情说不出原因地变好。空余时间,她特意沿着整条马路走了一道,沿路都贴满了类似的短句。
这些短句来自小红书的“马路生活节”。十年前的8月2日,小红书出生在上海黄浦,十年后,它选择用“上海的孩子”般的心态,把自己线上的一切,愚公移山式地搬到了线下,作为给上海的献礼。艺术装置、潮流店铺、音乐会200余场活动被搬到马路上,当然,还有诗歌施小姐橱窗上的诗句,在活动里属于“诗歌刷街”,三十三首小红书上的诗歌,在淡水路上呈现,每家小店或居民楼,在八月都有了一首属于自己的小诗。
下午三点,淡水路的赤龙牛杂内已经坐满了吃饭的人。阿姨一边端来了麒麟啤酒、冻柠茶,一边评价其门口的诗:“我觉得写得很好呀。我们是饭店,写的诗就和吃的有关。旁边是酒吧的,就和酒有关。”一家水果店的橱窗前也挂了一首诗,“香蕉跑到天上,就变成了月亮,月亮也学太阳发光。”推门进去,里面摆满了成箱的平价水果,没有牛油果,也没有蓝莓维基体育,而是本地南汇的西瓜、奉贤的黄桃。在《天上的香蕉》旁,店主又挂上了一串香蕉。
除此之外,诗歌还出现在晾衣台、配电箱、空调外机匣,以及众多不同的小店里。《爱在日落黄昏时》是一首描述傍晚的诗歌,“晚霞是你的,醉酒熏红。折射到天空的,海市蜃楼。”这首诗贴在了一家只在晚上营业的酒吧,店主不在的时候,晚霞光顾过这里。一棵梧桐树上也挂了诗,“太阳是个,纹身师。墙上,路上,屋檐上,都是它的作品”,诗的名字叫做《树的影子》。
淡水路是一条安静的小马路,它并不显眼,是上海生活的另一种缩影。游客来到淡水路,也许会有些失望:这里没有形态各异的花园洋房,或是国泰电影院、和平饭店这样的Art Deco建筑,更不用说看到如今成为新地标的武康大楼。
从1920年起,这里住的多是普通市民,却也生龙活虎。每到傍晚,施小姐会感到格外放松,她会看到街坊们纷纷提着篮子,去往澡堂、健身房洗澡。尽管住在老房子会生活不便,但每个人都一副快活的模样。只要碰到晴天,整个街道几乎都是衣服,挤在一起,像是人们在弄堂口白白相。
这也是“诗歌刷街”选址淡水路的原因,活动负责人怀素认为,往往是在繁华背面的巷弄,更能关注到人的真实生活。留心观察会发现,250米的淡水路,开了35家小店,其中有4家咖啡店、6家酒吧、4家烟杂店、一家水果店、一家房产中介,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出现在这里,附近过来消遣的上班族,旅游而来的学生,穿着很时尚的博主,出来散步的街坊。怀素认为,这种繁杂、丰富的状态,和小红书非常契合,“那种昂扬的生活气质,和小红书上的诗歌气质也很贴合,所以我们把它们放在了一起。”
施小姐的店铺左边,是一条上海稀有地保留了里弄文化的短小街道,居民有的是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的上海老人。房子在一楼开一个门,走廊是深邃的一条,阳光照不进去,他们在外面撑一个铁架晒衣服,接住阳光。用怀素的话说,这里离生活很近,离诗歌也很近就百步距离的淡水路上,碧绿色的路灯竿子上,就挂着一首《晒衣服》,和它遥相呼应:“在洗衣机里,转来转去,就是为这一刻的日光浴。”施小姐打趣道,“诗歌放在淡水路才有趣,放在其他的马路就不灵了。哪个地方,你又能看到诗,又能看到一旁晒的红裤衩?”
2022年11月,棉棉和男友开在淡水路上的咖啡店对外营业。除了地段、租金的考虑外,棉棉认为淡水路的名字很好听,会让人想到台北的淡水河。除此外,这栋房子还是作家丁玲的故居。为此,棉棉专门在咖啡店放了几本《丁玲散文》。
1930年,丁玲为刚离开上海一天的恋人胡也频写了一封信,结尾写道:“明天我想早点起来,以后都这样,生活应当有秩序,两人都不准无聊,哭!现在是十一点差二分,我给你一个紧紧的拥抱!”文字是日常的,情绪的,很容易打动人。翻开这本书,会让人有一种大胆的猜想,如果丁玲生活在今天,大概也会是一位活跃在小红书的诗人。
“小红书上的诗人不是特别知名的诗人,不是从作家协会出身。他们可能以前是做广告的,或是文学爱好者,想要去创作。”怀素称。他们会把自己的生活中捕捉到的小细节写成诗,不太做宏观的叙事,“比如说他们会写梧桐叶,写理发店,写一个信箱,写晚上喝的酒,也写咖啡。这些东西都不复杂,也不高屋建瓴,就是他们的生活。”
2022年1月8号,诗歌博主隔花人在小红书发表了第一首诗《圣诞节》:“我在中国长大,从来没有见过圣诞老人。只有一个傻不拉几的男生,给我一个苹果。我还以为圣诞老人,是穿校服的。”灵感几乎来自生活本身。“我看到了什么,就会先写下来。如同坐公交车时,看到了窗外的树,就会写下这个场景。”除此之外,她还写过杯子、斑马线、红绿灯,都是很日常的事物。
对于隔花人来说,成为诗人,也有偶然的一面。2020年,她离开当时工作的广告公司,也离开了上海。隔花人很喜欢广告文案的工作维基体育,但也因重复性的加班而感到疲惫。文字不仅仅是品牌的工具,她也想拥有另一种可能性。逃离办公室,她开始在西双版纳旅居,摆摊卖诗歌,19块9一首。这段经历让隔花人意识到,自己不仅可以写诗,也可以一直写下去。
为此,她发起过“带着诗歌上街去”的实验。去年五月,她从家里出发去修眉,不到一公里路上,隔花人拍下了垃圾桶、快递车。回家后,她决定在这些照片上“写”诗,当天发在了小红书上。人们很喜欢这个系列。在网友的鼓励下,隔花人写了更多出现在不同场景的诗:在马路边形态各异的椅子上、在墙面上、在废弃的马桶上现在,他们变成了真实的字,出现在街道上。
8月4日这天,隔花人来到淡水路,独自漫步,寻找自己写的诗。她路过了咖啡店、烟杂店、酒吧,以及一家古旧的文玩店。弄堂口,有一个褪色的红字,写着“永远永远”,看起来具有诗意,又觉得像一道谜底。底下的字几乎消失了,看了很久,她才能辨认出来下面写着:“平平安安”。在一间花店,她停了下来,拍下了她写的《喜放》。写这首诗的那天,室友刚好买了一束花回家,并放在了镜子旁。自然而然,诗就写出来了:“当花学会照镜子,世界就盛开了,另一朵花”。
另一旁的咖啡店,贴的《大方》也一样。那是阳光很好的下午,隔花人坐在椅子上,旁边刚好有一个空位:“阳光照在椅子上,如果你愿意坐我身边,光是你的,椅子也是你的。”
诗歌是从生活里找出来的,而不是无端创造出来的,这是隔花人创作的方式。博主康哟喂则认为,诗歌就是马路本身,尽管我们很难把诗歌和康哟喂联系在一起他是一个生活体验型博主,揭露过上海一日游骗局,去过鹤岗实地看房,在重庆发起过不看导航、骑自行车的“特种兵”挑战但康哟喂有一个习惯,去往不同城市时,总会留意随处可见的文字信息。
这些天,康哟喂在小红书上发起“街头文字捕捉计划”。他来到了上海,搜寻“散落在街头的诗”。他发现,哪怕是上海,小店的清仓广告和全国各地也风格统一,永远都是红底黑字:最后三天。也有属于上海的独特气质,比如他总能看到干湿垃圾、繁体字,以及公积金提现的小广告。最终,康哟喂在小红书上向粉丝们征集了700多张城市路拍的文字图片。这些加上他在上海找到的有趣文字,组成了一首首不同的拼贴诗:
8月3号是马路生活节的开幕日。早上十点,怀素来到淡水路上的Pink咖啡,举着冰美式在《发呆》面前打卡。如同往常一样,他坐在店里面,看着窗外的淡水路。他发现很多路过的人,专门为这些诗而驻足,小声地默念、用手机拍照,有的人甚至把每一首都拍下来。有位游客经过,看着这条诗歌点缀的小路,发出了上海真好的感叹。那一刻,怀素心里雀跃,好像也为他热爱的上海增添了一些微小的贡献。
店主们平日里各忙各的事,几乎没有什么交集。咖啡店打烊的时候,往往酒吧还没有营业。但在八月,它们的门口都贴着诗,这成了人们相互了解的小小契机。
半山花屋是刚开业三个月的新店。店主非常喜欢门口的诗歌《栀子花开,化为夏夜》,“少年轻轻转身,嗅到阵阵香味。栀子花开,化为夏夜的诗”。好像没有走进了店,就已经闻到了花香。推开门,里面摆满了花朵。橡木果、荷兰的绣球、飞燕,还有一种来自南非的花。2020年大学毕业后,学艺术的小山成为了一名花艺师。小店刚开没多久,由于工作室的性质不对外零售,平日里很少人会进来。但这个周末,小山发现人多了起来,很多人为了诗歌刷街来到了淡水路,从而走进了她的店。
中午十二点,赤龙牛杂的门口站满了穿着不同工作装的白领,有人拿着冰咖啡,有人拍着门口的诗:“嘴巴是世界上体积最小的,演奏厅。你只要往里面输送食物,它就能自动营业。”邻居门口的这首诗,施小姐也看过,平日里她都吃素,没有光顾过牛杂店,这次隔着玻璃,她发现餐厅原来用的德宝餐巾纸,不由感叹着,不愧是广东来的,愿意在纸巾上花钱。
“诗歌刷街”开幕那天,淡水路上没有举办任何的线下活动。怀素解释道,诗歌就是这样藏在街头巷尾的,对于效果,他没有太多预设,“有人看到会觉得无聊,有人感到有趣,有人对此无感,这都没有关系。小红书本来是一个很多元的平台杯子知识,会有不同的声音,只要产生了互动,就是好的互动。”
从南京来的Yuri,利用出差间隙又去了一次淡水路。她看完了很多诗,但最喜欢的还是《发呆》,认为这提醒了忙碌的人们,偶尔要慢下来,不一定要去远方,在生活的边边角角,也能感受到幸福。这一次,她终于有时间去一家很喜欢的咖啡店。店的门口贴着隔花人的诗《分享》:“这本书太好了,我点了杯咖啡,想让她也读一读。”
Yuri没有来过这家店,但知道店主是一个女孩,里面有成排的书架,放满了英文书。那一天,Yuri在咖啡店坐了四十分钟,可惜的是,她没有见到店主。透过橱窗,可以看到淡水路的街景。Yuri喜欢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呆,懒洋洋吹着风,如同置身在《爱情神线号,诗歌博主祺白石也来到了淡水路,他和隔花人在小红书认识,见过好几次面,成为了要好的朋友。下午三点,在赤龙牛杂吃完了饭,两位年轻诗人走到了街上,决定即兴创作诗歌。
祺白石最先开始:“为什么有两个人在路边大笑?”很快地,隔花人作出了第二句诗,“路不会走,但路过你也路过我。”又接着问道:“月亮问,今天我要照在哪条路上?”“也许路边的树叶落在你头顶,就能听见树的回答。”
入夜,淡水路变成了居民的淡水路。人们出来散步、遛狗,享受一天中的余韵。因为酒吧的营业,贴在橱窗上的诗歌在黄色的灯光下,变得更加显眼:“酒一定,很爱睡觉吧。因为大白天,老是有人说,酒还没醒。”
深夜十一点,尼尔森独自在吧台上喝酒。两年前,他和朋友在淡水路开了一家叫做Moon shiner的威士忌酒吧,店名来自1920年美国禁酒令的典故,那时,人们要在月光下偷偷酿酒。“取这样一个名字,是一种暗号,吸引懂酒的客人来。”
他打开了日本神户的汤力水,倒进了装有冰块、金酒的杯子里:“白天,会有很多人来店门口拍照打卡,到了晚上就很少了,因为来的都是熟客。”哪怕是这样,他也很喜欢这次的诗歌活动。维基体育维基体育维基体育维基体育